为什么哈佛大学排第一

作者 |郭英剑

11月3日，教育部学位与研究生发展中心公布了《第五轮学科评估工作方案》，这预示着全国第五次学科评估工作将全面展开。那么，究竟该如何看待学科评估？学科评估的意义与价值究竟何在？

曲阜师大超北大？！

谈学科评估，有一个刚刚发生的案例值得我们深思，其中所蕴含的逻辑认知更值得我们深入探讨。

今年10月中旬，U.S.News（《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发布2021世界大学排行榜。其中一个学科评估排名显示，曲阜师范大学数学专业排名中国第一，超过了北京大学、清华大学等名校。

该排行一经公布，立刻在国内炸了锅。显而易见，这个排行榜颠覆了人们的日常认知。

据我的观察，针对上述事件本身，公众质疑的理由大都集中在三个方面——首先，曲阜师范大学数学专业，从声誉上讲，与北京大学等名校的数学专业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

其次，曲阜师范大学数学专业从实力上（主要指师资）与北大等名校专业也有很大差异。第三，依据国内当下对学校的划分及相应评估体系，曲阜师大也不可能超越北大、清华等。

比如，曲阜师范大学既不是“双一流”大学，也不是“双一流”学科的大学。

以上理由似乎很充分。其中前两条仅靠常识就能做基本判断——曲阜师大根本没有超过北大的任何可能性。

第三条仿佛属于重锤，这是国家对于大学与学科的评估结果，即在国家的层面，无论是制度上还是评估结果上，曲阜师范大学与北大等高校属于不同层级的大学，这是被政府机构认定的结果。

由此，有学者得出这样的结论，排行榜并不能反映大学的真实办学能力与质量。对于各类大学排行榜，不必当真，更不能围绕大学排行榜办学。

其实，这则新闻热点有很多值得深思之处。但首先需要我们厘清一个事实——这一排行榜是在世界范围内最早发布大学和学科排名的，他们何以得出我国的曲阜师大强过北大的结论？其依据究竟何在？

曲阜师大“超过”北大的三个“依据”

据我观察，在大家质疑与评判这个排行榜的过程中，往往忽视了排行榜的依据，因而并非实事求是，也因此造成了评判失误。其问题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

第一，脱离了规则语境。人们只看到了结果，但忽视了U.S.News的大学与学科排名的依据。

U.S.News官网显示，曲阜师大数学专业在“论文引用”的评分标准中排名靠前。其中，“标准化引用影响”“高频被引文献百分比前10%”“高频被引文献百分比前1%”三项评分排名第一。

“高频被引文献数量前1%”排名第二、“总被引用次数”排名第三、“高频被引文献数量前10%”排名第四。曲阜师大在“发表论文”“国际合作（国家间）”中排名百位后，在“全球研究声誉”“国际合作”中排名300余位。

换言之，曲阜师大此次是在“标准化引用影响”等三个方面位居前列，超过了北大、清华。但在“发表论文”、“国际合作（国家间）”等方面依旧落后很多。

第二，脱离了时间观念。任何排行榜都只是年度排行榜，今年第一，明年依据有关规则，掉到其他位置，这很正常。

第三，脱离了局部观念。任何排行榜都是依据不同学科的不同侧面加以评判的，不能想当然地认为，这就代表着学科的整体实力。

或者说，排行榜只是依据自己所制定的规则，且仅是在该规则范围内得出的一个结论。

它不必完全反映全部的客观事实。其实，任何排行榜都是以偏概全的，但局部真理也是真理。仅仅由于其反映了局部就将其视为垃圾排行榜，这是极为不公的。

为什么哈佛只能排第一

对待任何排行榜，我们都要防止一种理所当然的认定，比如在美国，哈佛、耶鲁必排第一；在中国，北大、清华必占首席。

否则，那不是他们的错，而是排行榜的错。但事实上，任何排行榜都是依据其规则来排名的。任何一点点规则的改动，都可能改变排名的结果。

2014年4月23日，美国《时代》周刊报道，根据美国政府计划推出的大学评估体系，一份崭新的大学排行榜问世。这份排行榜引起了美国媒体广泛关注，高校内外人士的质疑声四起。

之所以如此，原因很简单——这份排行榜位居头名者是加州大学河滨分校，且在前25名中，有10名都是来自加州大学和加州州立大学系统，而诸如哈佛、耶鲁等顶尖大学，全都被甩在了30名开外。

即便是加州大学系统，传统排行榜中总位列第一的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也仅列51位，耶鲁大学更是屈居96名。这份榜单把所有传统名校都放在人们难以寻找到的位置上，而一些名不见经传的高校则脱颖而出。

何以如此？问题就出在排行榜所依据的指标上。该排行榜是《时代》周刊根据美国政府当时即将推出的大学评估体系中的三个指标所推出的。

这三个依据就是当时奥巴马政府非常看重的高校毕业率、学费高低、学生获得名为佩尔助学金的联邦政府助学金的多寡、得到联邦政府奖学金人数的多少等。

简单地说，上述排名就是依照高校毕业率、学费高低等规则来排名的结果。

由此我们不难看到，不同的规则造成不同排名是必然的结果。

落后永远落后这一逻辑会伤害所有人

我个人以为，这次曲阜师大数学专业排名事件的背后，有一个似乎理所当然的逻辑推理值得我们警惕，即排名靠后者，永远无法超越排名靠前者。如果依照这样的逻辑，那就意味着，普通高校永远无法与一流大学相比。

我以为这种逻辑以及背后的固定思维模式才是最可怕的，也值得我们警惕和保持戒心。因为它不仅伤害曲阜师范大学，也会伤害北京大学。

道理很简单——如果照此思维方式，我国的一流大学（如北大、清华）将永远无法赶超英美的牛津大学、剑桥大学、哈佛大学等。毋庸讳言，在我国高校进行世界一流大学的建设中，有不少人会显露出这样的偏见与歧视。

声誉能划分三六九等，但实力不会。反过来说，实力增加也会改变人们的看法，提高自身声誉。要知道，声誉是人们心目中很主观的东西，是会随着时间、地点、外部条件的改变而改变的。

有学者建议，无论对于学科排名还是大学排行榜，都不必太当真，对此我很赞同。但我也同样认为，不能完全不当真，因为只要身在高校，就难以回避它所带来的冲击力。

其实，即便极度蔑视排行榜的人，也都深受其影响。我们应该更多地看到各大排行榜所带来的积极因素，以及正面的价值与意义。

排行榜的意义与价值

大学排行榜与学科评估排名，对于高校建设以及学科发展有着非凡的积极作用与现实价值。

首先，排名可以提振高校声誉。美国的普林斯顿大学从2012年到现在，连续9年排名美国第一。这极大提高了该校在世界上的声誉。很多高校都在探讨普林斯顿大学何以超过哈佛。

同样，不容否认的是，近20年来，世界高等教育界大都可以看到，我国一流大学取得了非凡的成就，其中一个显性标志就是在各大世界排行榜中，我国大学的排名上升迅速。

这极大地提升了中国高校的世界声誉。我相信，这对提升中国高校的自信心，无疑具有积极的作用。

其次，排名可以反映自身实力。通过此次曲阜师大数学专业的排名，人们应该看到曲阜师大数学专业的巨大进步。

但与此同时，人们并不会否认北大、清华的实力。换言之，即便曲阜师大在某些方面超过了北大、清华，但这丝毫不会影响后者的光彩与影响力。

再次，排名可以反思自身差距。以我所在的中国人民大学外语学科为例。在第四次评估中（2011~2015），我们的排名是B+，较过去有较大进步，但显然还不是最好。我们认真分析了自身各项指标及其得分，发现科研在各项指标中最弱。

于是，我们便以其为突破口，努力提高实力与水平。

总之，大学和学科评估排名虽备受诟病，但其本身都具有自己所锁定的指标体系。如果积极看待，并针对性地建设相关专业，那么各种学科排行榜对于专业建设无疑具有很好的建设意义与学科价值。

（作者系中国人民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

《中国科学报》 (2020-11-17 第7版 视点 原题为《警惕学科评估及排名背后的固定思维模式》)

编辑 | 赵路

排版 | 志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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